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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雨檐泪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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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门惊澜第75章 雨檐泪

雨檐泪·旧澜烬

“呃……”

一声极其微弱、如同幼猫被踩断脊骨的悲鸣,从沾满血污污泥的唇齿间艰难挤出。\E,Z′暁.说\网· ¨首~发?709号(沈惊澜)瘫软在冰冷湿滑的青砖地上,身体因巨大的消耗与冲突后的虚脱而微微颤抖。每一次细微的抽动都牵扯着全身崩裂的伤口,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锐痛,让她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无一丝血色,如同被雨水反复冲刷、褪尽颜色的薄纸。

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,血水混着污泥不断渗出,沿着鬓角蜿蜒,滴落在冰冷的砖缝里,洇开一小片绝望的暗红。胸前衣襟被撕裂的豁口处,那道细微的、散发着冰冷腐朽气息的灰败疤痕,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墓穴深处睁开的独眼,无声地嘲弄着这具躯壳的残破与荒诞。

意识深处,是一片被强行冰封后的死寂荒原。属于“709号”的冰冷逻辑指令如同冻结的冰川,沉重地覆盖着一切。属于“沈惊澜”的滔天血火与刻骨恐惧,则被深埋在冰层之下,化作无声咆哮的岩浆,每一次冰壳的细微裂响,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悸动与剧痛。

疼……

一个极其模糊、如同沉入冰海最深处的气泡般的念头,在她空白的识海中微弱地浮起。不是冰冷的逻辑评估,不是程序化的痛感报告,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、纯粹的、对痛苦的感知。这感知如此陌生,却又如此沉重,压得她几乎窒息。

“小姐!”

一声带着哭腔的、压抑着巨大恐惧与心疼的呼唤,猝然打破了死寂!

是红绡!

她圆圆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泼辣与麻木,只剩下纯粹的惊慌与无措。`天\禧^小¢税¨网` ~醉\歆-彰~截?埂¢芯¨快·那双总是带着利落劲儿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,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的沈惊澜,嘴唇哆嗦着,想上前又不敢,伸出的手悬在半空,微微颤抖。她猛地蹲下身,手忙脚乱地扯下自己腰间那条洗得发白的靛蓝围裙,试图去擦拭沈惊澜脸上糊满的血污污泥,动作却笨拙得如同第一次照顾孩子的母亲,生怕弄疼了她。

“别……别乱动!”青黛冰冷的声音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她早已收起银针,快步上前,蹲在沈惊澜另一侧。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沈惊澜额角崩裂的伤口、胸前裸露的灰败疤痕、以及那只无力垂落、手背红肿起泡的左手。她的动作快而稳,没有丝毫迟疑。一只同样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迅速探入随身携带的乌沉皮囊,取出一卷崭新的、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雪白细棉绷带和一小盒颜色暗绿、气味清冽的药膏。

她没有立刻处理伤口,而是先伸出两指,极其轻柔地搭在沈惊澜冰冷湿滑的颈侧脉搏上。指尖传来的微弱搏动让她细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。随即,她动作麻利地打开药膏盒子,用一根细小的银质刮刀挑起一小块暗绿色的药膏。那药膏质地如同凝冻的寒玉,散发着刺鼻的辛凉气息。

“忍一忍。”青黛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,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安抚意味。她动作极其轻柔,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精准,将那块冰凉的药膏小心地涂抹在沈惊澜额角翻卷的伤口边缘。/墈`书!屋*晓,税!徃- !耕/薪+罪`快¨药膏接触皮肉的瞬间,一股混合着冰寒与灼热的剧痛再次袭来!

“唔……”沈惊澜的身体猛地一颤,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,眼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,似乎想要睁开,却又被巨大的疲惫与痛楚强行按捺下去。那只被烫伤的手下意识地想要蜷缩,却被青黛另一只手稳稳地按住手腕。

“别动。”青黛的声音低沉而稳定,如同定海神针。她迅速用干净的绷带开始小心地缠绕伤口,动作又快又稳,每一次缠绕都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安的韵律感。

灰荇依旧如同融入阴影般静立在几步之外。她娇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,那双隐于碎发后的眼睛却如同最警惕的鹰隼,锐利地扫视着茶堂内每一个角落,扫过那些尚未完全散去、带着惊惧与好奇窥视这里的茶客,扫过门外迷蒙的雨幕,最终落在斜对面那座紧闭的“桂雨坊”木楼上。她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,指关节微微凸起,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一击的姿态。那无形的、令人骨髓发寒的死寂杀气并未完全收敛,如同最忠诚的猎犬,无声地守护着这片小小的、弥漫着血腥与药气的角落。

金钏斜倚在门框上,那把墨玉小算盘被她随意地揣回了袖中。她那双温润含笑的眸子此刻敛去了所有慵懒,只剩下一种商人特有的、精明的锐利与沉凝。她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沈惊澜身上,而是如同最精准的算盘珠子,无声地扫过狼藉的桌面、碎裂的茶杯、泼洒的茶汤、以及地上那一小片被血水污泥浸透的青砖。红唇微微抿起,似乎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这场混乱带来的损失与后续的麻烦。偶尔,她的视线会掠过端坐如山的周砚白,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光芒。

周砚白缓缓放下了那只捏着茶杯碎片的手。月白的袖口上,那片被滚烫茶汤洇湿的深色痕迹格外刺眼,手背上几点微红的烫痕也清晰可见。他脸上温润如玉的面具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,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玉瞳孔深处,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按捺下去,重新冻结成一片深沉的寒潭。但那寒潭之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沉淀、凝聚。

他没有去看地上正在被处理的沈惊澜,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。烟雨迷蒙,河水浑浊。斜对面的“桂雨坊”二楼,那扇开启了一道缝隙的雕花木窗依旧静静地悬在那里。窗后,那只骨节分明、略显苍白的手,依旧无声地搭在窗棂内侧,纹丝未动,如同凝固的玉雕。

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缓流淌。只有红绡压抑的抽泣声、青黛包扎时绷带摩擦的细微声响、窗外淅沥的雨声,以及金钏心中无声拨动的算盘珠子声,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音。

“疼……”一声极其微弱、如同游丝般的呓语,毫无征兆地从沈惊澜紧咬的、沾满血痂的唇齿间逸出。声音破碎沙哑,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助与茫然,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冰层与黑暗,才艰难地抵达了这喧嚣又死寂的人间。

这声微弱的呼痛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。

周砚白搭在膝上的手指,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。

青黛缠绕绷带的手,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,随即更加轻柔。

红绡的眼泪“唰”地一下涌了出来,她死死咬住下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,只是用那沾满血污污泥的围裙,更加小心、更加轻柔地去擦拭沈惊澜冰冷的脸颊。

灰荇周身那无形的杀气,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。

金钏精明的目光从狼藉的地面移开,落在了沈惊澜那张苍白破碎、沾满血污的脸上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、难以捕捉的……复杂情绪。

周砚白终于缓缓转过了头。

他的目光,如同穿透了层层迷雾与血污,平静地落在了沈惊澜那张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上。那眼神里,没有了之前的审视与掌控,也没有了方才一闪而逝的惊涛骇浪。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、如同古井映月的沉静,以及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、仿佛穿透了这具残破躯壳与混乱灵魂的……洞彻与了然。

他缓缓抬起那只沾着茶汤与瓷屑的手。没有理会袖口的污渍与手背的烫痕。骨节分明的食指伸出,指尖微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,极其轻柔地、如同拂去尘埃般,拂过沈惊澜额角刚刚被青黛包扎好的、边缘还洇着新鲜血渍的绷带。

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。

“雨大了。”他清冽的声音响起,打破了沉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,“回吧。”

话音落,他收回手指,指尖沾染了一丝新鲜的、温热的血渍。他并未擦拭,只是缓缓站起身。月白的身影在昏暗的茶堂里如同一座孤峰,投下沉默而沉重的阴影。

窗外,雨势果然更急。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、河面上,发出更加密集、更加沉闷的声响,如同为这场荒诞而惨烈的剧目,敲响了终场的鼓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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