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月华（1/1）
藏珠记第18章 月华
凤藻宫内，珠帘低垂，光影斑驳。
皇后穿一身雍容华贵的常服，端坐在龙凤椅上，慵懒地扫视着下方的命妇。
她头上戴着一顶金凤冠，熠熠生辉，宛如阳光下的凤凰展翅。
今日是她入宫的第二十三个年头。
命妇们低眉顺眼，小心翼翼地站在下方。“娘娘手里的这柄扇子当真是好看极了。”
一位命妇轻声赞叹，打破了殿内的寂静。皇后微微侧目，手中的扇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，那是用上好的孔雀羽毛精心制作而成，每一根都经过细致的打磨和镶嵌，既显贵气又不失雅致。
“简王有孝心，特意从南海寻了这等宝物献给本宫。”
其他命妇闻言，纷纷附和着赞叹，心中却各怀鬼胎。
“皇后娘娘是福泽深厚之人，自然能得此等宝物。”又一位命妇恭维道。
“怎么今日不带沈大姑娘来？”
原来那命妇正是成化将军正妻，而皇后口中的沈大姑娘，自是他家长女沈符。
“小女顽劣，昨儿着了风寒，今日就让她在家歇息了。”
沈夫人恭敬地回答道，心中却微微一颤。
皇后对沈符的偏爱，她是知道的。沈符不仅容貌出众，更是聪明伶俐，深得皇后喜爱。在此之前，皇后已三番五次提及秦晋之事，只是沈夫人一直未曾松口。一则沈符年纪尚幼，二则她心中自有打算，不愿将女儿过早地送入那深宫之中。
皇后轻轻点头，脸上露出关切之色：“风寒可要重视，莫要让病情加重。告诉沈大姑娘，好好养病。”说罢，唤贴身宫女慧珠：“去本宫的私库里取些上好的药材，给沈大姑娘送去，让她好好调理身体。”
沈夫人连忙跪下谢恩：“多谢皇后娘娘关心，臣妇一定将娘娘的恩典告知小女，让她好好养病，不负娘娘厚爱。”
日头渐渐西斜。皇后不再多留，命妇们纷纷退出凤藻宫。
出了宫门，沈夫人正欲乘轿，却听得身后有人唤住了自己。
“将军夫人且慢。”说话的是一个身量较小，年岁与自己相仿的妇人。
“郡主娘娘安好。”沈夫人立刻全了礼数福了福身。
“夫人真是好福气，谁家若能得沈大姑娘这样的女儿，那真是祖上积德的事。”
福安郡主是先帝外甥女，在京中的地位也是头一份。
“郡主娘娘谬赞了。小女粗鄙，和她父亲一般只知道舞刀弄枪，全然没有安城县主这般的才情。”沈夫人谦逊地笑了笑，口中的安城县主正是福安郡主的女儿，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。
“说来，简王到底是中宫嫡出，虽说年纪尚小，但嫡庶尊卑有别，想来皇上是寄予厚望的。”
福安郡主的眼神在沈夫人脸上扫过，带着几分深意。沈夫人心中一动，却不敢多言，只恭敬地听着。
“自成化将军从居庸关回京，也有个把月了，若夫人不嫌弃，寒舍下月十五开茶宴，还请夫人赏个面子才是。”
沈夫人心中一凛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，福身道：“郡主娘娘邀请，臣妇怎敢不从。届时一定携小女前来赴宴，还望郡主娘娘不要嫌弃她粗苯才是。”
福安郡主笑着挽住沈夫人的手，两人一同上了各自的轿辇，各自回府。
沈府位于京城东北角，占地面积颇广，府内亭台楼阁，假山池沼一应俱全，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宅子。沈将军多年来在边关驻守，三退回鹘。帝念其功高，特敕造成化将军府，以示嘉奖。沈夫人带着刘妈妈回到沈府，立刻召了沈符前来。
沈夫人坐在轿中，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陪房刘妈妈自是看出了自家主子脸色略有不对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夫人，是不愿意让姑娘与简王成亲？”
沈夫人微微叹了口气，摇了摇头：“非是不愿，只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太过复杂，我实在不愿意让她淌这浑水。”
刘妈妈闻言，轻声安慰道：“夫人，您多虑了。简王殿下乃是皇后娘娘嫡出，身份尊贵，又与沈大姑娘青梅竹马，两人若是能成，那可真是天作之合。”
“修成玉颜色，卖与帝王家。”
沈夫人喃喃自语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哀。“我并非不知其中的好处，只是……她年纪尚幼，从小自由散漫惯了，我实在不忍心。。。。。。”
说着眼角便有些湿润：“官人同我讲过，我们家兵权在握已是贵极人臣，实在不宜攀龙附凤，树大招风，自古武将难逃兔死狗烹的下场，我更要为符儿打算一二。”
“夫人方才与郡主娘娘说了良久，想来是郡主娘娘也有所察觉了。”刘妈妈忧心忡忡地道。
沈夫人叹了口气：“我知她聪明，今日这番话也是有意敲打一二。只是……罢了，到时候你跟着姑娘一同前去，多加小心便是。”
皇后卸了华饰，坐在镜前用玫瑰花瓣润着双手，慧珠在其身后她摘下耳边东珠。
“本宫让你送的药材与补品，可都送去沈家了？”
慧珠小心翼翼地回应道：“回娘娘，都已按您的吩咐送去了，还特意叮嘱了沈夫人，让她务必让沈大姑娘悉心调养。”
“那便好，沈家若是有心的，自会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。”
皇后揉了揉酸涩的眉头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对了，永王那边有什么动静？”
皇后突然转移了话题，让慧珠微微一愣，但她立刻回过神来，回答道：“回娘娘，永王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。他近日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，似乎是在王府里养了一窝伶人，乐不思蜀的。”
皇后轻轻一笑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：“永王倒是懂得取乐，近日陇右大旱，圣上已有三五日不曾休息了，他到还有心思想玩这个。到底是被贵妃惯坏了。”
“还是咱们简王最体贴圣意，听说圣上为陇右之事忧心，立刻上奏，请求亲自前往陇右赈灾，还提议兴建洛口仓，以安社稷。”慧珠在一旁恭维道。
“呈儿自小就聪明好学，懂得体恤圣意。”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，但随即又掩饰得很好，只是轻轻一笑，“不过，陇右之事非同小可，本宫也要为他好好筹谋一番。”
“奴婢已连夜上书国舅，让他联络陇右老臣为简王‘铺路’。”
皇后微微点头，稍加赞许：“你做事一向稳妥。”
窗外天色已晚，月光如水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，映出斑驳的光影。皇后只穿着寝衣， 起身走到窗前，月光洒在她的身上，为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。
慧珠见状，连忙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皇后的肩上，轻声劝道：“娘娘，夜露深重，小心着了风寒。”
皇后轻轻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：“这宫中何处不是夜露深重，本宫早已习惯了。”
她转过身来，望向镜中的自己，岁月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，即使日日严装丽服，但那眼角眉梢间的沧桑却是无法掩盖的。
“今日是本宫入宫的第二十三个年头，皇上会来吗？”此刻的她没了白天的
威严与庄重，只剩下一个期盼丈夫能来看望自己的普通妻子。
慧珠默默站在一旁：“皇上让人来传话，贵妃今日在御花园扭伤了脚，皇上。。。。。。皇上已经歇在关雎宫了。”
“罢了。”
皇后摆了摆手，语气中听不出喜怒。“本宫指望的，原也不在这上面。”